自十八世紀初,歐洲瓷器不斷發展,造型與花紋圖樣設計,一直推陳出新,然而,挪用繪畫作品裝飾瓷器的作法,歷久不衰。技巧傑出的畫師,運用瓷器的堅硬光滑,繪製出許多別有韻味的作品。在家西藝術,我們有客瓷杯,杯面中央有幅肖像,便是藝術作品與瓷器彩繪結合的產物。瓷杯應該出自十九世紀巴黎地區的窯廠,杯體的開光肖像,為義大利文藝復興大師拉斐爾(Raffaello Sanzio da Urbino, 1483 – 1520)著名的肖像,原作現藏於義大利佛羅倫斯烏菲奇美術館(Uffizi Gallery)。畫師以其傳神的手法,將這張知名的作品轉繪在瓷杯上,氣質出眾。
關於拉斐爾這張肖像,也算是西洋藝術史中一件至今仍然懸而未決的公案。爭論的重點在於,到底這幅作品是拉斐爾自己的創作,還是他人仿製或繪製的拉斐爾肖像。畫作完成時間,大約落在1504-1506年間,尺寸47.5 x 33公分,繪於木板上。有趣的是,拉斐爾的死和他這張肖像一樣,竟然也無公定的說法。流行的說法,來自可說亦是拉斐爾同時代的義大利畫家與歷史家瓦薩里(Giorgio Vasari, 1511-1574)的著作《傑出畫家、雕塑家與建築師行傳》(Le Vite de’ più eccellenti pittori, scultori, ed architettori),裡面記載拉斐爾因為縱慾過度發燒,然後隱瞞病情,導致醫療誤失,而英年早逝。其他史料表示,拉斐爾因為考古研究,停留在羅馬近郊的沼澤地帶,感染瘧疾,甚至有的史家推測拉斐爾因為黑死病而早離人世,葬禮因而匆忙舉辦。至於,比較符合拉斐爾工作方式的死因,包括久坐與使用大量的水銀與鉛,或是現在大家熟悉的過勞死,亦有史家研究支持。
這張肖像畫的來歷,同樣如謎,直到十七世紀70年代,才被登錄在當時佛羅倫斯麥迪奇家族的樞機主教李奧波德(Leopoldo de’ Medici)的私人收藏中,到了十七世紀末,移至烏菲奇宮。之前的著錄與收藏記錄,都缺乏直接的證據,爭論不斷,所以,這幅作品曾經消失長達150多年。至少,這幅特別的肖像畫主角,藝術史家沒有爭議,都說是拉斐爾。在瓦薩里那本著名的《傑出畫家、雕塑家與建築師行傳》中,他發現拉斐爾在為當時教宗居室裝飾的大型壁畫《雅典學院》(School of Athens)中,把自己也畫入畫中。他位於畫面右下角,側著頭注視著觀眾,神態謙遜,身旁是拿著一個天體球體、創立祆教的瑣羅亞斯德(Zoroaster, ca. BC 628-551)。他在《雅典學院》中的自畫像,和這張爭議不斷的肖像畫,十分相似,除了左右相反之外,帽子、髮飾與衣著,可說一致,只是肖像畫中的衣著是黑色,而非《雅典學院》中的紅褐色。
這張肖像是以蛋彩畫在木板上,這是西洋中世紀繪畫的傳統表現方式。在古埃及的墓室壁畫中,便已見到蛋彩,西羅馬帝國滅亡後,這種彩繪技法仍然保留下來,運用在中世紀與文藝復興初期木版畫與手稿彩繪中。十五世紀末,新的油畫技法逐步取代蛋彩,木板亦被畫布替代。這個來自阿爾卑斯山北方的技法變革,自然也影響了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。油畫的光彩與飽實,讓追求透視的義大利藝術家,愛不釋手,畫布的輕便與製作方便,令木板顯得笨重昂貴,1540年之後,蛋彩與木板畫幾乎絕跡。
然而,處在這個變革時期的拉斐爾,作法顯得保守,他雖然採用油畫技法,但仍堅持以木板作畫,畫布作品屈指可數。像拉斐爾這樣傑出的畫家,深受當時權貴人世器重,比較偏愛採用顯得貴重,而且易於保存的木板。從這點來看,這張肖像畫的技法與材質,基本上符合拉斐爾的習慣。另外,這張肖像畫的繪製,乃是先以鉛筆完成素描底稿,再以蛋彩敷色,可以看出是幅原創作品,而非臨摹複製,只是,藝術史家各有自己的理論與研究方法,在分析詮釋素描底稿上,亦是南轅北轍,無法確認素描底稿是否出自拉斐爾的手筆。如果未來藝術史家可以分析這張畫作的顏料成分與木板材質,或許有可能進一步確認這張畫作的確實年代。然而,不管如何,這張肖像畫仍然深受各代人士喜愛,畫作本身溫柔的光線與主角神情的描繪,便已是一張傑出的肖像。